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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明实践

“生态治理的因民坚守”系列报道之二:龙头山崖种树人

来源: 昆明日报   2022-08-23 11:20   字号: [        ]

8月的昆明城周边县区,哪怕是在大山深处,都像是远山含黛的水墨画,只有东川的大山大河,才像油画般炙热写实。

背靠着青翠高耸的大山,脚下是江水拍岸的金沙江。从昆明一路乘车赶来,周边的植物逐渐野性无状起来。娇艳欲滴的夹竹桃开了一路,剑麻穿插其中,周边如同植物园般物种丰富。

汽车沿着挂壁公路行驶,在大山中盘旋3小时,车里闷热,车外曝晒,车上的人晕的晕、睡的睡,眼看着手机信号一格格地减弱直至消失,这才到达目的地。

这里是东川区因民镇田坝社区,32岁的刘志友工作了8年的地方。在这里,身上背着合欢树苗,扒着龙头山的陡壁种树,是他与14名小兄弟的工作日常。

8年前,刘志友是这片大山的陌生人。

从部队退伍回来,刘志友听说因民镇要组建一支森林防火队,犟劲儿一上来,便主动报名。没想到,这防火队,除了日常防火灭火工作,还要肩负起种树的责任。

“种树嘛!挖个坑,栽下苗,定时养护,不是啥大事。”刘志友想不通的是,这山已经因为开矿而光秃裸露,咋还能种树?更何况山崖陡峭,这树该怎么种?

看着高耸入云的龙头山,对自然本能的敬畏一度让他退缩。裸露的山石狰狞着,似在嘲笑人们的弱小无力。其实在当时,这群森林防火队的毛头小子平均年龄不到22岁,即便年纪最大的刘志友也仅24岁。

但他们成为这座大山第一批“扒”在山崖上的种树人。

8年间,刘志友们是这座大山的造梦人。

金沙江水如其名,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光。大山被过去粗放的采矿方式炸出如同刀削的瘢痕。由于山体矿含量丰富,裸露的山体在烈日下被灼出红褐黝黑的颜色,丑陋得像一块块疮疤。

过去,森林因长期土法开矿、土法炼铜被毁之殆尽,加之地处大断裂带,每年雨季泥石俱下,时常暴发泥石流等地质灾害,东川后来得名“世界泥石流博物馆”。据统计,2007年东川森林覆盖率仅为22.7%。

龙头山高耸入云,山下种着苞谷与芭蕉。苞谷地里秸秆金黄,芭蕉林里果实翠绿。然而,当好客的当地人领着刘志友刚一踏进林子,蚊虫虻蚁便一拥而上,细密如煤灰的蠓虫也爬满了刘志友的小腿和手臂,不过几分钟,皮肤上就冒出了红色的肿包。

在金沙江上赶船的老人说,这虫“欺生”,只有见到外地人才会扑上去。地上埋伏着的旱蚂蟥细长如铅笔芯,稍不留意便钻进皮肤里,吸饱了血才会退出来。工作都还未开始,刘志友就已经伤痕累累。

每天清晨,刘志友和小兄弟们就背着80厘米长的合欢小树苗,身上挂着绳索上山,一株株地种下去。

“小心点哦!”江中撑船的老人把手圈成喇叭,朝着山上喊。山上的种树人听不清,只能看到山下黝黑的脸,笑容在脸上的褶皱里欢快地流动着。

这份工作特别艰难。种下的小树苗得靠注入营养液才能勉强存活;不太陡的山坡还能种下树苗,遇到几乎呈90度的陡坡,只能撒下树种。被安全绳悬在半空,看到树种滚落下山,刘志友闭上眼睛,期待老天眷顾,能让树种定下来、活下来。

这份工作特别危险。曾有护林员因为不慎跌下山崖身故。刘志友的媳妇听说后,怕他出事,非要跟着他一起上山。到了山上,眼看着丈夫沿着山崖一点点攀下去,怕得用手捂住眼睛。等刘志友上来,媳妇已经满脸是泪。

那次之后,媳妇再不敢去。每晚临睡前搂着儿子和小囡,嘴里数落着丈夫,要么能挣到钱,要么多点时间陪陪家人,两头都没占,不知道你图啥!

8年后,刘志友成为这片大山的爱人。

在刘志友眼中,这片土地渐渐有了生命:原本“欺生”的小虫也不再叮咬自己,人一过去便一哄而散;旱蚂蟥能感知体温,悄悄从衣领、袖口钻入;树种真的犹如神助,滚落各处后牢牢地扎下了根,近一半冒出芽儿。那些用命换来的满眼绿色,成了生物多样性的“博物馆”,龙头山如同移动着的诺亚方舟,新鲜、壮美、热烈!

20多岁的年轻人,哪个不爱热闹,更何况一旦踏入这大山,经常连手机信号都收不到。交了女朋友的大多分了手,就是女方嫌这份工作太清苦。有队员想走,刘志友一个电话,大家便又回来。

8年里的孤独与热烈,通常是在深夜里,大家伙找个能烧烤的地方,拖着移动音箱放着歌。bet36体育在线-【首页】@:时间,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是与大山为伴,做着危险但又平凡的工作,享受着与年龄最不相符的孤独。

但他们明白,这大山不只是他们在努力复绿,因民镇矿区如今也已被植被染上绿色,而这是三辈人的努力。

说不清为什么,可能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吧。现在,刘志友可以挺起胸脯,带着媳妇娃娃,指着不远处的大山——

大山无言,却有林间鸟鸣不绝于耳,岩羊攀爬穿梭在山林间。800亩覆盖绿色的大山,是15名队员像油画家般一笔笔、一株株地涂抹出的最伟大的作品。

而这些“艺术家”,他们都叫自己“龙头山崖上种树的人”。(记者母昌买 达娃梅朵 任翊翔报道